《人生一串》有言:串,是中國燒烤的基本形態。這部紀錄片把中國近30個城市的500多家燒烤攤展現給了人們面前,烤串,儼然已是國人心中一種揮之不去的文化。
從最初的街邊鬧巷,到如今的廳室桌旁,從口味到健康,從安全到體驗,無數人見證著這些年燒烤行業的變更。
《中國餐飲報告2019》顯示,截至2018年,全國中式燒烤門店數量為29萬,是僅次于火鍋的第二大餐飲品類。
在燒烤創業這條擁擠的賽道里,有人取得成就,有人折戟而歸,還有些人依然在探索。
站在2019年燒烤外賣迎來爆發,餐飲行業進入深耕細作的節點上,讓我們把這些故事從頭說起。
餐飲老板內參 王凡/文
萌動
上世紀90年代城市的夜晚,流行著VCD配歌曲的卡拉OK畫面,以及路邊煙氣繚繞的燒烤攤。
在吉林延邊,朝鮮族人尹龍哲看著滿街的煙氣,開始盤算著能否有一家無煙的燒烤。那時候人們對“衛生、安全”的意識還不強,他是少數看得到燒烤在“衛生、干凈”有著市場潛力的人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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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1年,靠著四張桌子,30平米的地盤,尹龍哲開了第一家燒烤店,取名為“豐茂串城”。兩年后,又正式推出了無煙燒烤。
那一年,高中還沒畢業的隋政軍做了一個決定,他對母親說:“我想明白我這輩子干啥了,我就做生意,大學我不考了。”
他從山東來到了深圳。找工作時別人問他:“你會干什么?”結果想了半天,他發現自己:“什么都不會。”
最后,他在一家中澳合資的高科技企業當了保安。但骨子里的不安分,讓他一邊當保安,一邊在公司四處觀察,漸漸的他對大企業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。
這些經歷,在現在的隋政軍看來,冥冥中都為日后木屋燒烤的成功,打下了基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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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,在北京的左安門,有一個叫劉春理的人也在做保安。由于掙錢太少,劉春理看著別人做生意,心里很癢癢。
于是,1995年他開始在馬路邊賣羊肉串。每天尋摸好地方,提上一籃子肉,帶著爐子、框子和炭就去烤,也從此開始了和北京城管將近十年的“游擊戰”。
1997年,他來到望京,在花家地、西門子繼續擺攤。幾個月后,西門子的燒烤攤又被取締了。劉春理又跑到望京新城的南湖公園重新開始······
這些內心不太安分的普通生意人,在90年代迅速崛起的中國遍地皆是。這點兒烤串的小生意,更是顯得微不足道。
30年過去了,沒有人能料到,那時候的烤串兒小生意,如今會成為人人皆知的龐然大物。
迸發
2000年9月25日,北京市出臺了一項關于“禁止露天燒烤食品”的規定。
盡管這在當時并沒有掀起什么風浪,但從長期來看,“取締街邊燒烤”的趨勢正是從此開始。燒烤行業已然正在向著新的方向發展。
那一年,22歲的張利剛剛從高考失利中走出來,他揣著200塊錢,從哈爾濱只身來到北京,在一家酒店找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。他當時心里唯一的夢想就是“有一天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店”。
在四川成都,西南財經大學畢業的婉君已經是一家銀行的高級客戶經理,丈夫更是副行長。此時的他們,做夢都不會想到,幾年后他們會選擇燒烤這個擺地攤熬夜到天亮的行業。而且,會一直做16年。
2003年非典之前,整個北京都掀起了大排檔風,人們街邊擼串燒烤已經成為一種生活方式。緊接著后兩年,又刮起了一陣烤翅風。
帶著身為東北人對燒烤特有的熱愛,也借著這股烤翅風,張利辭去工作,在2004年開始做起了自己的烤串生意。
他熱愛自己的故鄉哈爾濱,因此第二年給烤串店起了個名字,叫“冰城”。他在店外的玻璃門上寫著:冰城串吧,雞翅專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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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年在深圳,34歲的隋政軍在深圳一家最大的網吧入口旁,跟朋友合伙開了一家燒烤店。
短暫的遇冷后,隋正軍給自己的店掛了一個名叫“木屋燒烤”的招牌,從此天天爆滿。這也讓隋政軍深深感受到了品牌的力量。
憑借著這些年的觀察積累,他在開店之初,就有了要把木屋燒烤做成餐飲連鎖企業的長遠想法,甚至“將來還要有希望和肯德基、麥當勞過過招”。
2003年,生活一帆風順的婉君1歲的的孩子突發感冒,被確診為“中性粒細胞嚴重缺乏癥”,這是一種血液病中死亡率極高的病種。雖然最終孩子救了回來,但是高額的醫藥費讓婉君夫婦生活的壓力一下變得很大。
辭職做生意成了他們掙錢不得已的選擇。
“經過市場調研,沒有賒賬、每天能有現金流的餐飲業里,我們選擇了還相對原始的燒烤品類。”后來婉君這樣回憶當時的決定。
婉君賣掉了房子,加上眾多同學的資金幫助,很快第一家店資金就到位了。2003年9月,何師燒烤第一家店成立。
這個日后作為成都休閑餐飲的一張名片,橫掃西南夜宵市場的燒烤品牌,由于這樣的創立背景,從一開始就承載著“愛和信任”。
很多人把2003年稱為燒烤行業的元年。日后被人熟知的木屋燒烤、冰城串吧、何師燒烤都是在這一年創立。
從今天往回看,他們的出發點都極其簡單,動機也各不相同,但無意間卻引領了燒烤行業迸發的局面。
崛起
2005年到2011年,是冰城串吧迅速發展的6年。
另一邊,隋政軍用了近10年的時間,一邊摸索餐飲連鎖模式,一邊深耕深圳本地市場。其中,第一家旗艦店香蜜湖店的開業,差點讓隋政軍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。
第一次做1000平米的大店,沒有經驗。開業第一天,就亂套了。顧客半天等不來菜,旁邊看不到服務員,而員工都在一個地方扎堆,導致顧客體驗一塌糊涂。隋政軍換了四任店長,最后沒辦法只能親自上陣。
他穿上廚師服,在店里的一個小板凳上觀察了兩天,發現了從外場到廚房等一籃子的問題,效率低下,損耗遠遠超過想象。
最急需解決的,就是與顧客最近距離的服務問題。他提出“分區管理”的制度,并親自指揮。這些都成了木屋燒烤后臺發展的基石,也成了隋政軍的談資。
當時,加盟還是直營,是一個餐飲行業老生常談的問題。在隋政軍看來,直營連鎖,才是考驗企業內功的經營方式。
但是張利坦言,全都直營,規模越大,管理成本越高,運營效率下降,一定會不賺錢。因此他努力發展加盟模式,讓冰城串吧這幾年得到了快速的增長。
這兩個在今天頗具影響力的燒烤品牌,一路走來并沒有什么正面的碰撞,正是因為他們一開始選擇的經營模式不同。
但兩人有一點是有共識的,那就是燒烤店要大規模連鎖,重點還是北京市場。
于是,2010年,木屋燒烤在北京的第一家門店成立。
與此同時,在吉林的延邊牢牢扎穩腳跟的豐茂烤串,也于2009年在北京開了第一家店。
在這期間,逐漸熱鬧的北京燒烤市場,又走過來兩個人。他們帶著某種新生的力量,給發熱的燒烤市場帶來一陣新的風潮。
其中,一個是2005年創立聚點串吧的張霖,另一個是2008創立很久以前的宋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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聚點串吧提出“休閑餐廳”的概念,27歲的張霖要“把胡同里、馬路邊的燒烤移到店里”。與張霖的創立聚點的“偶然”不同,宋吉的很久以前,從一開始,就要做“有夜店風格”的燒烤店。
誰能想到,這股“夜店風格”濃厚的燒烤店,只用了6年時間,就從最初的6萬元原始資金,發展到年業績4億,估值6億,暴漲1萬倍。
2010年,還有另一股風。這一年,美團成立。資本作為一股外在的力量不斷涌入,于是餐飲行業興起了一股自建中央廚房的熱潮,燒烤行業也不例外。
亂象
2013年,劉春理在望京新城南湖公園的燒烤攤,又被取締了。這一年,北京市要求“堅決取締城六區城鎮地區公共場所的露天燒烤行為”。
劉春理在朋友幫助下把攤子搬進了九朝會。用他的話來說,總算“正規了”。與此同時,店內生意的火爆也讓他措手不及,一時間也成了很多明星的打卡地。
這一年,燒烤呈井噴式爆發,很多相應的問題也隨之而來。領頭的這些燒烤品牌,一方面要努力處理規模擴張帶來的各種自身問題,一方面還要提防蜂擁而至的山寨店的侵襲。
劉春理在經營“望京小腰”20年期間,始終沒有“注冊”,這使得近幾年山寨店四起,以假亂真,顧客根本分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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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春理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,為了“正本清源,宣告獨家”,他下決心解決商標權問題。2014年,他的北京望小腰餐飲管理公司成立,第二年“望京小腰”正式開始品牌化之路。
宋吉在開第一家店的時候,就有一種強烈的第六感:“很久以前”一定能成功。
不過第二天,就因為PVC管道被高溫烤得快要燒起來,為了安全考慮不得不關門重新修整。這還沒完,重新開業后一個多月,才知道這地方馬上要拆遷。
萬幸的是,他的店真的很火,也小賺了一筆。
宋吉很重視“感覺”,他是真的把餐廳的視覺、聽覺和氣氛,玩出了夜店的感覺。比如音樂必須2小時更換一次,比如服務員會跟DJ溝通,在必要的時候點播一曲點燃現場氣氛...
如今回過頭看,這都多虧了他以前多年擔當夜場DJ的悉心觀察。
從2010年開始,一向發展穩健的尹龍哲卻被自家的中央廚房絆了一個大跟頭。
豐茂烤串在2010年上線了中央廚房。可是自從使用中央廚房后,產能開始出現過剩。除此之外,尹哲瓏發現自己產品的口感日漸下降,店內顧客不斷減少。
再加上當時圍繞豐茂烤串的惡性競爭與詆毀,豐茂烤串面臨前所未有的困難。
據統計,到了2014年,豐茂的十家店,就只有兩家店在盈利。公司業績以20%的速度下滑,特別是延吉區,只有一個店盈利, 其他店都是虧損或不盈利。
這樣極端的困境,讓尹龍哲不得不深思求變。
轉身
2015年,由于移動互聯網的發展,餐飲用戶的消費習慣在發生變化。張利開始不斷尋求品牌營銷方面的突破。
這一年,冰城串吧以194.5米長的世界最長烤串,打破了世界吉尼斯紀錄,這個事件也被諸多媒體報道。
同年12月,宋吉放下一句話:2016年將是餐飲界打賞年。
顧客在很久以前吃飯,可以直接掃描員工身上的打賞二維碼,給員工打賞。在打賞1.0版本之上,宋吉發明了“4塊5毛6”打賞2.0版本。這極大的提高了員工的積極性,服務質量自然不言而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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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員工一個月靠打賞就能掙到3000元。根據數據推算,2016年客人全年打賞的額度,完全可以超200萬。
“小費是單項的給予,打賞是雙向的互動”宋吉這么說到。他甚至揚言,這項發明是目前整個餐飲行業最有效、最徹底的一次改革。
這一年,何師燒烤設立了一個叫做“首席驚喜官”的新職位,并將一項“心能量”的服務作為菜品,直接寫在菜單上,定價0元。
這不是一道能吃的菜,而是顧客用餐時可以享受的各式各樣充滿驚喜的就餐體驗,比如生日祝福、求婚儀式等等。
除此之外,何師燒烤在2015年開始全面布局線上的外賣業務。
不同于堂食130多個SKU,婉君在外賣上砍掉了一半以上的菜品。尤其是容易出水分的蔬菜、有湯汁的扇貝生蠔,還有低于80°就不能吃的烤生蠔等。
這兩年,經歷了低谷的尹龍哲逐漸明白:企業發展中,人才是核心的元素。于是2014年引進如今的總經理王東升,并逐步組建起豐茂專業的管理團隊。
解決了團隊的問題,2015年尹龍哲緊接著對豐茂烤串的品牌定位做了一系列調整。他不僅將品類界定在“烤串連鎖”,定位于羊肉現穿,品牌名確定為“豐茂烤串”,而且門店也都統一重新裝修為集裝箱風格。
其中,為保證食材的新鮮,豐茂取消了中央廚房配送。這對豐茂烤串而言,效果是明顯的。當年,豐茂烤串的業績就開始有明顯的回升。
同年,豐茂烤串又實行明廚亮檔,讓顧客得以清楚地看到豐茂的穿串過程。就這樣,我們現在在豐茂烤串的招牌上,能很清楚看到“羊肉現穿才好吃”這句標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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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2016年7月起,張霖對聚點穿制組實施了“小組PK”和“個人龍虎榜”比賽機制,結果有效提高了經營效率。門店投訴率從之前的每周3-4次,變為每月的3-4次。
2017年,一路前行的隋政軍,帶起了一撥精釀啤酒的潮流,很多人在木屋燒烤開始了“干杯”。而這樣的嘗試,相比較后來木屋燒烤跟《紅警OL》、《食神魂》這樣的跨界IP合作,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。
待續
2018年,劉春理的望京小腰開啟全球加盟。12月,落戶法國巴黎、韓國首爾、新西蘭和澳大利亞。到2019年四月,全球門店突破80家。
2016年,很久以前首次虧損。一向高調的宋吉似乎消失了幾個月。
2017年4月,一輛輛將后視鏡改為羊角、車身上貼上羊毛,并寫著“很久以前羊肉串”的大巴車出現在北京、上海和鄭州的街頭,很久以前以這樣的方式宣告回歸。
“很久以前”變成了“很久以前羊肉串”,燒烤的盤子上標明了“呼倫貝爾大草原5-6月羔羊肉”,這是宋吉消失的幾個月內對品牌的重點打磨和調整。
短短2個月后,很久以前羊肉串止住虧損。
和宋吉的觸底反彈不同,2018年隋政軍在朋友圈立下軍令狀,要五年之內,在一百個城市開一千家店。
巧合的是,在2016年去日本學習了3次的張利,回來后也決定把冰城串吧開到1000家。
婉君在2015年順勢推出的外賣業務,從0到破千萬僅用了4個月,9個月后即成為了西南夜宵市場第一。
2018年,何師燒烤打開了重慶市場,在川渝地區立穩了腳跟。這一年直營店達到了38家,還推出了以全新產品結構和售賣方式的小何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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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8月18日,第3屆“豐茂烤串全民擼串節”開啟,這已經是自2017年以來,第三年豐茂烤串打造的燒烤品類全民性節日。
在這個70%的燒烤店活不過一年的時代,如今的豐茂烤串已經活了將近30年。
如今,燒烤領域依舊沒有老大。未來如何,一切仍是未知。但可以預見的是,在每一個當下,都會有新的力量在醞釀。
結語:
近30年過去了,當我們回想這些燒烤品牌當年的創業歷程,你會發現,這里少有所謂重大的時代機遇,這些創業的人也很少是人們認為的商業精英。
相反,大多數都是出身草根,從底層一步步摸爬滾打艱難走來。
就像20多年前,劉春理在北京街頭被城管追趕時狼狽的樣子,朝鮮族人尹龍哲在2014年經營困境下的巨大壓力,又或者是16年前讓婉君生活急劇轉折的夜晚。
吳曉波說過:除非經由記憶之路,人不能抵達縱深。
放眼餐飲人的創業道路上,有喜悅,也有掙扎,有人離開,有人留下。有人被稱為神話,也有人成了笑話。
唯一相同的是,他們都用自己的親身歷程,一次又一次地見證著餐飲行業一些本質的東西,比如,堅持做好產品,堅持做好服務。
這不只是針對燒烤行業,也是對所有餐飲人的啟示。